Midjourney 是一家神奇的公司，11 人改變世界，創造偉大的產品。

注定會成爲 Pre AGI 初年的佳話。

「我從不曾想過要一家公司，我想要有一個家。」

智源大會上，我們對話了 Midjourney 創始人 David Holz。

MidJourney 是當下最炙手可熱的圖片生成引擎，在 OpenAI 的 DALL·E 2 和开源模型 Stable Diffusion 等激烈競爭下，目前仍保持着多種風格生成效果的絕對領先。

以下是對談全文，經 Founder Park 編輯。

01 創業驅動力，解放人類的想象力

張鵬

在過去的 20 年裏，我認識了很多國內外的創業者。我發現他們有一些共同點，他們都有強烈的驅動力，驅使他們「無中生有」地探索創造。

我想知道，在你創立 MidJourney 的時候，你的驅動力是什么？在那個時刻，你渴望的東西是什么？

David Holz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創辦一家公司。我只是想要一個「家」（home）。

我希望在未來 10 年或 20 年，可以在 Midjourney 這裏創造那些我所真正關心的和真正想爲這個世界帶來的東西。

我經常思考各種各樣的問題。也許我不能解決每個問題，但是我可以做出一些嘗試，從而讓大家都能更有能力地解決問題。

因此，我嘗試去思考如何解決，如何創造東西。我認爲，這可以歸結爲三點。首先，我們必須反思自己：我們想要什么？問題究竟是什么？

然後我們要想象：我們前進的方向在哪裏？有什么可能性？

最後，我們必須相互協調，與他人合作，共同實現我們所想象的事情。

我認爲，在人工智能方面，有很大的機會將這三部分結合起來，並創造出重要的基礎設施，使我們更擅長於解決這個問題。在某種程度上，人工智能應該能夠幫助我們反思自己、更好地想象未來的方向、幫助我們更好地找到彼此並合作。

我們可以一起完成這些事情，並將它們融合到某種單一的框架中。我認爲這將改變我們創造事物和解決問題的方式。這就是我想做的 big thing。

我認爲有時候（我們先做的）圖片生成可能會讓人感到困惑，但在許多方面，圖片生成是一個已被認可的概念。Midjourney 已經成爲了一個超級想象力的集合，數百萬人共同探索着這個空間的可能性。

在未來幾年裏，會有機會進行更多的視覺和藝術探索，這可能會超過所有先前歷史的探索總和。

這並不能解決我們面臨的所有問題，但我認爲這是一次測試，一次實驗。如果我們能完成這次視覺領域的探索，那么我們也可以在其他事情上做到，其他所有需要我們一起探索和思考事情，我認爲都可以通過類似的方式來解決。

因此，當我考慮如何开始着手解決這個問題時，我們有很多想法，建了很多原型，但是 AI 領域突然出現了突破性的進展，尤其是視覺方面，我們意識到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能創造出一些別人從未嘗試過的東西。這讓我們想去爲之嘗試。

我們認爲，也許過不了多久，這一切都將匯聚到一起，形成非常特別的東西。現在還只是個开始。

張鵬

所以，圖片（生成）只是第一步，你的最終目標是解放人類的想象力。這是吸引你創立 Midjourney 的目標嗎？

David Holz

我真的很喜歡具有想象力的東西。我也希望這個世界能有更多的創意。

每天都能看到瘋狂的想法，這太有趣了。

02 連續創業經驗，如何更好地創業

張鵬

許多人第一次認識你時並不是通過 Midjourney，而是通過 Leap Motion（David 的上一家創業公司）。

我強烈感覺到，對你來說這兩個項目可能存在一些關聯，無論是驅動力或心態方面，我不知道我理解得是否正確。但我想問的是，你在 Leap Motion 的經驗是否有助於你創辦 Midjourney？

David Holz

從很多方面來看，我從 Leap Motion 中學到了很多，比如如何組建大型研究團隊、如何解決以前沒有人解決過的問題、如何深入思考人們該如何與技術交互。

不僅僅是考慮速度、成本和規模，而是考慮我們該如何協作、如何共同前進。這非常重要，它是 Leap Motion 的核心思想之一。

二者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就像 Leap Motion 一樣，它迅速成長，吸引了每個人的想象力，我認爲 Midjourney 也類似。

但我認爲二者也有一些真正不同的地方，在 Leap Motion 中，我們花了大量時間構建早期的生態系統。

在硅谷，當時有這樣一種信仰，即你應該先構建一個生態系統，就像 iPhone 一樣。但我認爲我們共同學到的是，也許你首先要構建一個真正受人們喜歡的好產品。然後，當你完成這個產品時，你可以开始着手構建生態系統。

對於很多企業家來說，在早期構建生態系統可能會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我也是如此。因此，Midjourney 所做的一個很重要的不同的事情，就是專注於構建真正每個人都可以使用的東西。

我以前經常用「我能不能親手完成」來判斷自己的能力。我的父親是個外科醫生，他就可以做到。我們擁有靈巧的雙手。

但現在我更多在思考，卡車司機會喜歡用 Midjourney 嗎？有很多卡車司機在玩 Midjourney，對我來說這太酷了，這意味着我們做的更好了。

03 重新理解知識，歷史知識成爲創造的力量

張鵬

這很有趣。我們通常說空口無憑，給我看你的代碼（Idea is cheap, show me the code）。但現在，想法似乎才是唯一重要的東西。

只要你能通過一系列優秀的 Prompt 表達你的想法，AI 就可以幫助你實現。所以，學習和創造的定義是否正在改變？你怎么看？

David Holz

我覺得一個有趣的事情是，當你給人們更多的時間去創造時，他們也會對學習本身更感興趣。

例如，美國有一種很流行的藝術風格叫做裝飾藝術。我從來沒有關心過這種藝術是什么，直到有一天，我通過指令就可以制作出這類藝術風格的作品時，我突然對它產生了很大的興趣，想更多了解它的歷史。

我覺得這是很有趣的一點，當歷史成爲你可以立即用起來並讓你更簡單地去創造的東西時，我們反而會對歷史更感興趣。

如果用戶交互界面變得足夠好，讓用戶覺得 AI 成爲了我們思維的延伸。AI 就仿佛是我們身體和思想的一部分，AI 又在一定程度上與歷史緊密相連，而我們也將與歷史緊密聯系在一起。這太有意思了。

當我們問用戶他們最想要什么時，通常排在第一第二的回復是他們想要學習材料，他們不僅是想要學習如何使用工具，還想要了解藝術、歷史、相機鏡頭、光彩，想要了解和掌握所有可用於創造的知識和概念。

以前，知識只是過往的歷史，但現在，知識成爲了創造的力量。

知識在當下就能立即發揮出更大的作用，人們都渴望獲得更多的知識。這可太酷了。

04 面對恐慌，开放地思考自己的能力

張鵬

在中國，你們的用戶來自於許多不同的背景，他們可能具有不同水平的藝術創作能力。像我這樣的用戶還在努力制作更好的圖片，但我聽說許多畫家和設計師正在擔心他們會被AI取代。

爲了確保每個人都能通過AI得到助力，而不是感到困惑或被邊緣化，Midjourney 可以做些什么呢？

David Holz

對於還沒有开始他們藝術之旅的人來說，Midjourney 爲他們提供了獨特的機會。

你會开始思考：我喜歡什么？我的審美觀是怎樣的？我覺得什么是美麗的？

專業藝術家可能需要幾十年才能做到，而現在每個人都可以做到。我們發現，人們深入反思，這幾乎像是藝術治療，讓人思考他們的生活、面對的挑战、可能發生的好事或壞事，這非常有意義。

我認爲大多數使用它的人都有這些個人體驗，它並不是競爭性或商業性的。我們發現，大多數人使用它，只是自娛自樂。他們甚至不會分享他們生成的圖片。

但在專業領域，它變成了增強你創造力的放大器，現在你可以制作漫畫、電影或視頻遊戲。

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第一次在你的生活中思考美，那么藝術家現在可能在思考，如何創造整個世界和宇宙的故事。以前他們從未能夠做到。

因此，它拓展了每個人的創造力邊界。

普通人有更多的能力，專業人士也有更多的能力。有時很難意識到這點，因爲現在用戶界面都很簡單。但是它們可以變得更加復雜、強大，並具有許多功能，那些功能稍後會出現。

05 AIGC的魅力，就是藝術的魅力

張鵬

也許 AI 不僅僅只是用來處理一張圖片，它可以幫助人們處理更復雜的工作。因爲在過去，當我們談到創造力時，裏面包含了許多因素，是否有創造的欲望？要創造什么樣的想法？還需要具備行動的能力，執行它使其成爲現實。

但有時，如果可以解放創作欲望、偉大的想法和復雜的事物，AI 可以幫助你。這可能就是 AI 可以爲人們提供的力量，而不僅僅是圖像。對吧？

David Holz

這是一個非常個人化的過程，需要反思，起初我們並不知道。

一开始，我看着這些（人們生成的）圖片，卻不明白他們要做什么。

有人生成了一張狗在天堂的圖片。

我問他爲什么要做一張狗在天堂的圖片？他說那是因爲他的狗剛剛去世了。

我感到很難過。他說這（圖片）讓他感覺好些了。

人們使用它的目的幾乎就像藝術療法一樣。他們思考着事情，反思着他們的生活，試圖弄清楚自己是誰。我認爲這是非常個人化的，非常重要的，這是一些人類歷史上，大多數人都沒有機會做的。只有非常少數的人有機會這樣做。

我認爲這非常美，能夠讓每個人都能夠做到這一點。

張鵬

是的，Midjourney 不僅僅是我們的業務或者工作流裏的一個工具，它已經成爲了我們生活中的一個新元素。

06 11人傳奇，未來五年會出現更多

張鵬

Midjourney 之所以如此美妙，是因爲它將神奇的技術傳遞給了 1000 萬人。而我知道你的團隊只有 20 個人，幾個月之前只有 11 個人。你們沒有銷售團隊，沒有市場團隊，其中還有一些是在校生。

我很好奇，這是 AI 時代的創業公司組織形式的新範例嗎？

David Holz

我想未來會的。

我們的確是（採取這類組織形式）比較早的。我們也有一些優勢，比如我有很多建立團隊的經驗，我的聲譽也不錯，能獲得很多算力，並且我們很早之前就开始做了。

一些普通的創業公司可能不具備這些。

但我覺得在幾年後，隨着人們學會如何建設研究團隊，隨着算力的壓力越來越小，隨着人們越來越懂得如何打造好的 AI 產品，我想我們將會看到很多這樣的公司。我們可能是第一家這樣做的公司，但也許在 5 年後這會是非常常見的形態。

07 通用vs垂直，AGI時代MJ會成爲什么？

張鵬

你擔心 Midjourney 今天做的事情，有一天會被發展的 AGI 能力所覆蓋嗎？會發生什么？

像 Midjourney 這樣的垂直產品的未來是什么？

David Holz

我不知道。這是個大謎團。

其中一種方式是，我們可能會與其他實驗室合作，我們制作眼睛，他們制作耳朵，我們制作不同的部分，然後將它們組合起來。這種情況可能會發生。

我們創造想象力，他們制作語言部分，然後我們將它們組合在一起。所以我們將一起研究這個問題。

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有這些幾乎擅長所有事情的 AGI，但是也有這些部分是專業化的。世界上仍然有很多專業人士。

我也認爲有可能有很多人機界面方面的問題，不僅僅是關於制作美麗的圖片，而是關於幫助一個人探索他們是誰，以及他們想要什么。

這不是一個 AGI 的問題，而是更多地關於如何與人交互。

最好的用戶界面，如果僅僅是語言，那么 AGI 可能會問我們問題。但實際上用戶界面不僅僅是語言，它將向你展示許多圖片，並試圖以不同的方式了解人，這將是一種全新的藝術，全新的理解人的理論，AI 會試圖幫助他們弄清楚他們想要什么。

我們還沒有想到這些。AGI 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我也認爲，像未來這樣的大多數情況下，可能仍然有很多專業化。

08 社區的力量，一起探索 AI Copilot

張鵬

你認爲 Midjourney 永遠會是垂直產品，還是可以成爲一些通用產品？

你已經說過你的使命是解決人類的意識想象力問題，不僅僅是關於圖片。

David Holz

有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我們正在做社區，如何讓一群人一起探索一個很大的空間。

我們正在嘗試創造這樣的事情，在未來的一兩年裏，Midjourney 可能會成爲世界上幾乎所有視覺探索的地方，因此我認爲有非常有趣的東西。

即使我們從未做過其他事情，如果我們只是世界上所有視覺探索的地方，我認爲這是一項業務，但我認爲我們無論做什么，視覺探索都將適用於其他領域。

試圖創造這些數百萬人的超級思維團隊來共同解決問題非常有趣。我不認爲任何一個 AGI 能夠取代數百萬人，但我認爲可能會有 AI 參與，可能會有數百萬人和數百萬個 AI 一起工作，但我認爲將有許多代理和許多參與方，我認爲每個人的觀點都有所不同，這有助於理解問題。

張鵬

許多我們稱之爲 AI 從業者的人，他們非常擔心他們的產品被新的技術所替代。

你是否有同樣的擔心，擔心 Midjourney 今天所做的事情有一天會被發展中的 AGI 能力所替代？

Midjourney 這樣的垂類產品的未來可能是怎樣的？

David Holz

找到有價值的東西或值得解決的問題，保持專注，同時保持开放的心態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一方面。

另一方面，創造出來的 AGI 技術或者產品，他們仍然會和我們共同生存在同一個社會裏，我們可以用 AI 去不斷地創造新的東西，我們可以去定義在這個社會裏 AI 要如何和我們協作去創造。

這就是我們正在做的事情，讓大家一起去探索和共創。

現在用視覺方式，在某些方面，它非常原始，但在其他方面，它可能是測試的最佳方式，因爲你可以看到一切。

你可以真正看到它。而如果我們用詩歌來做這件事，我認爲它會同樣有趣，但有點難以理解。或者如果我們用引擎或任何其他科學來做這件事，你無法成爲科學家，我們找不到 100 萬個科學家，但是有 100 萬人制作圖片很容易找到。

因此，這裏更多要考慮 AI + 人類整個社會的心智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問題。現在大多數情況是人類使用 AI 去創造，但我認爲在未來，AI 是可以和人共同去思考與創造的，那將會非常的有趣。也許到了某個時候，我們甚至都無法察覺到，一個想法到底是來自於人類，還是來自於 AI 了。

09 好勝心太強，是人性的弱點

張鵬

當然，近來對於 AI 安全和各個層面的競爭存在着很多關注和擔憂。與此同時，繼續擴大和改進當前大模型仍然存在挑战。你是如何看待 AI 領域的未來發展？

你會如何平衡不同的觀點，甚至是不同政府的利益？

David Holz

首先，我覺得人性的一個弱點可能就是好勝心太強。

實際情況是這世上有很多機遇和挑战，甚至可以說有多少問題和挑战就會有多少機遇。我們面對着這么多機會，有時甚至都不需要我們去競爭獲得。

所以，對我來說，我不會去考慮和誰競爭的問題，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我只會盡可能地去創造我認爲美好和讓人驚嘆的東西。

當我在中國的時候，我發現每個人總是很團結地在協作，從某種角度去看，這種方式和人工智能的原理有些類似。

因爲它也是一種很社區化的東西，它從我們這裏學習，然後它會把從我們這裏學到的能力再反饋給我們。這是一種非常社區化和強調協作的方式。

我認爲競爭有時並不是件好事，有時甚至說「想成爲某個方向上最優秀的人」，也在某種程度上違背了技術本身的本質。

此外，我們也可以從東方文化中學習很多東西。我所在的地方，人們會擔心技術和 AI 是否足夠讓人感到信任。但另一方面，大家又希望這個世界能夠更加智能一些，這樣就可以幫助我們去創造和解決更多的問題。

我發現在中國的時候，大家會因爲你做的創造性的極客事情而認爲你很酷，並且因爲也想像你一樣變得很酷。

現在大家都知道 AI 的能力有多強大了，我們就可以去共同努力，爲每個人提供基礎設施能力，去建設我們的生活環境。

10 10年後，一個神奇的未來

張鵬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展望未來10年的數字世界，你認爲今天人類世界中哪些事情不可避免地會發生變化？

David Holz

我認爲十年後一個人的創造力可能比當下一群人的都更強大，所以當他們匯聚在一起時，將能做出我們現在無法去想象的事情。

這些力量將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

大家對未來美好的想象將在某種程度上將每個人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讓我們不再害怕未來，而是對未來的到來感到更加興奮。

一個神奇的未來肯定會在前面等待着我們，（我希望）它充滿了美好，所以我們帶着這樣的想法才是最終實現那個美好世界的最佳方式。當然也有一些事情是我不能完全理解和想到的，但（對於10年後的未來）我認爲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

張鵬

我贊同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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