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Intelligencer
編譯:Yanan, 比推Bitpush
Eric Asquith向我透露:“直到 2022 年 11 月 16 日那天,我才了解到Barry Silbert的真面目以及與他相關的所有信息。”就在那天,他確信自己全家辛苦攢下的 105萬美元積蓄已經化爲烏有。
Asquith一直自詡爲穩健的加密貨幣投資者。他刻意避开了比特幣或其他大熱的山寨幣,轉而選擇在年初時,逐步將自己的資金轉換爲GUSD——這種他認爲如同現金般可靠的數字貨幣。GUSD由知名加密貨幣交易所Gemini發行,每個代幣都有美元和資產支持,這也使得Asquith對這家交易所產生了特別的信任。而Gemini的廣告宣傳詞“遠離加密貨幣的混亂(Crypto Without Chaos)”和“革命需要規則(The Revolution Needs Rules)”也深深打動了他,與他一貫的投資理念不謀而合。爲了資金安全,Asquith沒有貿然進行交易,而是選擇了Gemini的Earn账戶來存放這筆巨款。這是一個類似於儲蓄账戶的項目,年利率高達5.5%,遠超同期銀行利率。和Asquith一樣,選擇Earn項目的投資者衆多,其中不乏有將畢生積蓄投入其中的老奶奶,也有正攢錢准備接受手術的人。
但是,加密貨幣世界充斥着層層包裝的把戲——錢包的標識是一串長長的代碼,而非用戶的姓名;公司可以悄無聲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地消失。Asquith未曾完全意識到的是,他的資金其實早已不在Gemini的控制之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筆錢似乎是被Barry Silbert掌管的加密公司Genesis接管了,但事實遠比這復雜。一些瀕臨崩盤的對衝基金,如Three Arrows Capital和Sam Bankman-Fried的個人基金Alameda Research,都在暗中向Silbert的公司借款。就這樣,Asquith和其他成千上萬人的資金被SBF等人用於押注那些漲勢最猛、波動性最大的代幣。Earn账戶就像一個巨大的漏鬥,將那些對加密貨幣最爲謹慎的儲蓄者的資金,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市場上最冒險的投機者手中。結局不言而喻,Silbert的Genesis公司,如同行業內的許多其他參與者一樣,最終走向了破產的境地。2023年1月18日,一個獨立於公司所有者控制的特別委員會正式將Genesis公司推向了破產程序。
Asquith深知,他的資金因Winklevoss兄弟、Silbert和SBF等加密大佬的短視決策而化爲烏有,而這不過是加密帝國覆滅的冰山一角。在加密貨幣的世界裏,這樣的把戲早已屢見不鮮。整個2023年,關於Earn項目用戶賠償方案的談判屢次破裂,Silbert的Digital Currency Group與債權人之間互相推諉,指責不斷。然而,局勢在11月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Bankman-Fried被判犯有七項欺詐和共謀罪名,這無疑給整個加密貨幣市場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同時,市場逐漸回暖,比特幣價格也即將再次翻番,屢創新高,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
破產案向來都是棘手復雜的法律事務,債權人能拿回的賠償往往只是所欠金額的一小部分。然而,今年2月,受害者們——即Silbert已破產的加密貨幣借貸平台的客戶們,與Winklevoss兄弟和監管機構達成了一項令人振奮的協議:全額償還所有用戶損失。2024年加密貨幣市場的牛市行情使得全額償還變得更加切實可行。這意味着Earn項目的客戶們不僅能拿回他們當初投資的本金,還能獲得以當前市價計算的更高額的收益。舉個例子,一位當初投入1個比特幣的用戶,現在不會只得到Genesis破產時價值2萬美元的賠償,而是會拿回1個完整的比特幣——要知道,與事發時相比,比特幣市價已經翻了三倍以上。在宣布這一新解決方案的聽證會上,Earn項目的受害者們在Telegram聊天室裏歡呼雀躍。“天哪,我終於能买房了!真是太好了!”其中一位興奮地表示。“我都要感動哭了,”另一個人感慨道。
這起事件的意外反轉,讓它有可能成爲加密貨幣領域中的裏程碑案例。與FTX等公司僅返還少量美元的破產處理方式不同,此案的賠償方式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Silbert的介入讓事情變得復雜。原本對他一無所知的Earn項目受害者們很快發現,他的成功之路竟是通過鑽研破產制度的漏洞實現的。自2月份以來,這位億萬富翁一直在利用有爭議的破產法解釋,阻撓Asquith和其他受害者獲得基於當前市場價格的更高賠付,顯然,他更愿意將這筆錢據爲己有。對此,DCG公司發言人堅決表示:“DCG無法支持任何剝奪其公司治理權且違反美國破產法的計劃。”這起案件不僅關乎金錢賠償,更對加密貨幣行業的未來監管與規範提出了嚴峻挑战
受害者們將Silbert的舉動戲稱爲“Barry交易”,暗指他若成功,那原本應返還給受害者的10億美金,將被他收入囊中。至少,Silbert可能會竭盡全力大幅推遲返還給Earn項目客戶資金的時間節點。
Asquith一直懷揣希望,希望能拿回自己的錢,但Silbert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卻讓他感到困惑不已。“考慮到Barry Silbert在破產方面的專業知識,以及他對破產程序的了解和他最終能獲得的利益,許多人猜測他是故意讓Genesis破產的。” Asquith如是說道。然而,DCG的一位發言人卻堅決否認:“既不是DCG,也不是Barry Silbert,更沒有其任何員工參與了破產申請的決策。”那么, Silbert究竟是在操控資金流向自己控制的公司,還是如他在法庭上辯稱的那樣,他是一位被行業中的騙子蒙蔽雙眼的善意高管?而這些騙子現在要么身陷囹圄,要么躲藏無蹤。
Silbert在華盛頓特區附近的馬裏蘭州蓋瑟斯堡長大。大約在他10歲那年,父親因主動脈瘤導致心髒驟停而離世,這場家庭悲劇促使他早早擔起養家的重任。據他的母親向彭博社透露,還在讀高中的Silbert便考取了交易員和股票經紀人的資格證書,之後更是踏入了華爾街知名投行Bear Stearn和Smith Barney的大門。
然而,真正讓Silbert深刻領悟破產制度及其潛在巨大利潤空間的,是在他商學院畢業後的工作經歷。在爲規模較小的投資銀行Houlihan Lokey工作期間,他負責處理安然和WorldCom等破產公司的光纖電纜和管道出售事宜。這兩家公司曾是1990年代和2000年代初美國最大的會計醜聞主角。後來,他在國會坦言,正是那段經歷點燃了他創立自己公司SecondMarket的激情與決心。
當公司陷入破產境地時,其資產往往會成爲競爭利益相關方的爭奪焦點,這些利益相關方通常是借錢給公司並要求償還的債權人。這些資產的風險往往遠高於股票或債券,部分原因在於破產程序可能曠日持久,需要數年時間。在Silbert眼中,他的新公司就像是一個爲破產債權和其他難以出售股票提供交易機會的“eBay”——雖然它的規模和影響力無法與紐約證券交易所相提並論,但卻爲市場提供了一個遠比現有選擇更爲便捷的交易平台。
Silbert的初創公司位於曼哈頓市中心一個400平方英尺的辦公室內,規模雖小,卻充滿活力。盡管員工人數不多,職責也時有重疊,但每個人都對公司懷有深厚的歸屬感。Adam Oliveri,作爲Silbert早期聘請的員工之一,剛從本科經濟學專業畢業,他回憶道:“那時作爲年輕人,我對工作充滿激情。有時覺得方法不對,我就會直接找Barry討論,甚至站在辦公桌上發表演講,探討如何改進。”幾年後,Silbert發現了一個極具潛力的市場:在Facebook上市前爲其股票尋找买家。馬克·扎克伯格的員工希望出售手中價值不菲的股票,而Silbert的公司幾乎壟斷了這一交易市場。這一業務不僅吸引了衆多目光,還爲他帶來了豐厚的利潤,甚至讓他登上了彭博社市場雜志的封面。
2015年,Silbert將SecondMarket成功出售給納斯達克,但他並未止步,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比特幣這一新興領域。早在2012年,他便开始爲信托基金收購比特幣,爲投資者提供參與這一新興市場的機會。爲了支持比特幣的早期布道者Charlie Shrem創辦BitInstant交易所,Silbert曾冒險與Winklevoss兄弟進行資金爭奪,但最終未能如愿。Shrem後來因涉及洗錢案而鋃鐺入獄。據記者Nathanial Popper在《數字黃金:比特幣和區塊鏈的興衰》一書中的描述,Silbert甚至曾致電摩根大通老總Jamie Dimon,試圖說服他比特幣是未來的貨幣,但未能成功。盡管如此,Shrem在3月份的播客中表示,Silbert的努力讓許多風險投資公司真正認可了比特幣作爲一種投資和資產類別的潛力。
Silbert創辦的比特幣基金後來更名爲灰度比特幣信托(Grayscale Bitcoin Trust),並迅速在市場上取得巨大成功。當時,市場上鮮有類似產品,該信托允許投資者在公开市場通過股票代碼交易,打通了他們購买比特幣的路徑——尤其是對於那些不想注冊加密貨幣交易所的投資者來說。盡管有金融記者Felix Salmon質疑其“不是個好主意”,但該基金確實帶來了豐厚的利潤。當時,投資者在买入和賣出基金份額時,需要向DCG支付2%和1.5%的費用,這也爲DCG帶來了可觀的收入。
隨着時間的推移,該基金規模不斷壯大。到2019年底,它持有的比特幣價值已達18.7億美金;而在第二年,其規模更是增長了近十倍,達到驚人的177億美金。不久之後,這一數字又再次翻番。
Silbert的財富源源不斷流入,而他的資金也似乎流向了加密領域的各個角落。通過DCG,他投資了全球知名的交易所Coinbase、硬件錢包制造商Ledger以及市值數十億美金的山寨幣Ripple。此外,他還收購了新聞媒體CoinDesk,並創立了Genesis涉足機構借貸業務,借鑑華爾街的運營模式。Genesis就像一個對衝基金,從像Asquith這樣的投資者那裏獲取資金(雖然不是直接借貸),然後進行高風險交易。據知情人士透露,在市場繁榮時期,Genesis曾是DCG的主要盈利來源之一。
盡管Silbert在加密領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他並不像Bankman-Fried那樣在2020年因獨特的造型和名人朋友圈而成爲行業的焦點。人們更多熟悉的是他背後的公司網絡,而非他本人。2021年,Genesis與Winklevoss兄弟的交易所合作推出了Earn項目,這一舉措爲Silbert的公司”借來”了約10億美金的加密貨幣。
然而,盡管該項目在疫情期間的加密貨幣泡沫中經歷了爆炸式增長,卻最終卻成爲了Silbert作爲加密行業大佬的最大威脅。
自去年1月以來,Silbert的公司面臨了一系列法律挑战。債權人如Asquith在紐約的破產法庭上積極爭取權益,力圖挽回損失。10月19日,紐約州總檢察長Letitia James更是提起訴訟,指控DCG、Genesis、Genesis的首席執行官、Silbert以及Winklevoss兄弟的交易所Gemini涉嫌欺詐客戶。指控中特別指出,2022年春季,在Genesis的客戶Three Arrows Capital倒閉後,DCG爲了掩蓋其資產負債表上的漏洞,开出了一張虛假的11億美元的承諾票據。
該訴訟詳細揭示了一個復雜的欺詐計劃:Winklevoss兄弟的Gemini被指誘導投資者將資金投入風險較高的產品,而Silbert的DCG及其子公司則利用這些資金進行高風險交易。一位前僱員表示:“先不管Gemini做了什么或沒做什么,Genesis在保護客戶資產和遵守最佳實踐方面的疏忽都更爲嚴重。”此外,據該人士透露,公司存在的問題還包括未能篩查列入財政部黑名單的客戶,這一指控得到了紐約金融服務局於1月份提起的另一項訴訟的支持。
總檢察長和監管機構的訴訟仍在進行中,DCG和Silbert堅決否認任何不當行爲。DCG甚至聲稱其承諾性票據並非欺詐,並表示有意兌現。雙方都在努力撤銷各自的指控。無論州法院的判決結果如何,Silbert對Earn項目客戶——那些最初是出於信任才將資金借給他的受害者,採取了迄今爲止最強硬的姿態。自2月份以來,他一直使用一個看似不尋常的論據來進行辯駁。DCG辯稱,根據破產法,很多原本借給Genesis加密貨幣的人無法按照當前的加密貨幣市場價格獲得賠償。這意味着對於當時借出比特幣和其他許多代幣的受害者來說,損失可能高達數百甚至數千倍。
Silbert的法律邏輯基於這樣一個事實:破產法設定了一個特定日期,用以評估受害者債權的美元價值。對於Genesis來說,這個日期恰好是市場低谷時期。DCG的律師Jeffrey D. Saferstein在一次聽證會上向法官表示:“尊敬的法官閣下,我可以向您保證,如果比特幣今天的市場價格是1萬美元,受害者們的論點就會完全不同。”上個月,在宣布11億美元和解協議的聽證會上,DCG的律師甚至進一步主張法官無權批准該協議,這一舉動激怒了受害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債權人告訴我:“我在加密貨幣領域待了很久,之前我一直把Silbert視爲偶像,但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我真的無法再忍受他了。”
3月18日,Sean H. Lane法官在法庭上聽取了結案陳詞。各方律師代表債權人、Genesis和Gemini,紛紛闡述了爲何應駁回Silbert論點的理由。盡管辯論中涉及衆多技術性細節,但核心焦點在於比特幣這一特殊資產的屬性,它如同珍稀的棒球卡一般。Genesis的律師Brian Rosen在聽證會上舉例道:“假設一位債權人擁有一張罕見的Honus Wagner球星卡,那么他應有權獲得整張完整的球星卡,而非卡片的一部分。”巧合的是,Genesis 現在站在了 Silbert 和 DCG 的對立面,支持受害者的主張。
然而, DCG律師團中的Jessica Liou將受害者的論點斥爲缺乏破產法庭規則支持的“弗蘭肯斯坦式理論(譯者注:弗蘭肯斯坦式理論是指東拼西湊、不倫不類的理論)”。她表示:“我明白這對法院來說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因爲擔心會影響到Genesis案中的債權人。但有時候,法院確實需要做出艱難抉擇。”DCG的其他律師則警告稱,若法官判決支持受害者,該判決可能會被上訴並“撤銷”,這可能導致支付時間進一步推遲數月之久。
即便法官最終站在Silbert一方,他也可能會因爲這筆資金而承擔一定的責任。若他和DCG無法擺脫總檢察長的訴訟,州政府可能會將這筆錢作爲賠償予以沒收——這也是DCG和Silbert極力避免的結果。然而,如果Silbert最終勝訴,他將能夠阻止總檢察長辦公室代表Earn項目客戶收取這筆資金,進而將其留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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